书斋正中挂着孔圣人像
在如皋白蒲老街,有一间300年的私塾,依然保持着当年的模样。90岁的刘汝琴是该私塾的第6代传人,私塾里放着比其“年迈”得多的家具,保存得都很完整。刘汝琴说,私塾出了7代教书人。这座占地300余平米的古老建筑,始建于明代洪武年间,本是顾家修建的老庭院,在清乾隆年间,被一名顾氏后人用于开馆教书,一直传承到上世纪40年代。
“振家声还是读书”
耕读世家人才辈出
始建于明朝洪武年间的顾家老宅,现占地面积300余平米,分内外两个院子。外院中有书斋和藏书楼,全宅共4栋11间房屋。砖木结构,是典型的明代建筑风格。
坐在躺椅里晒着太阳的刘汝琴,上世纪40年代嫁入了世代耕读的顾家。
“顾家有一个恩人,但可惜的是,我们一直不知道他的姓名。”刘汝琴说,顾氏蒲涛私塾的第一代开馆先生名星楼,字安乐,是清乾隆年间生人。作为一个遗腹子,他和母亲相依为命。
当时,顾星楼所住房屋旁边是一条大河,夜间常有人在此渡河。某天夜间,一名正赶路前往南通的主考官恰好路过他窗下,听到了朗朗读书声。出于好奇,这名主考官上岸敲响了顾家的门。当时顾星楼未及弱冠之年,正秉烛夜读,对于陌生人的来访十分吃惊。看到这名用功的少年,主考官感慨万分,鼓励他学成后上场赴考。
后来,顾星楼收拾书箱踏上了应试路,最终考上了贡生。但他并未久涉官场,而是返回白蒲老家,将顾氏老宅收拾了一番后,挂上门牌当了名教书先生,启蒙子弟有百余人。乾隆丁未年秋月,吴璜、吴熙春、姜鸿基、顾达四弟子赠予匾额,尊称星楼老师为“文定先生”。
顾星楼的儿子、后为清嘉庆举人的顾地山,曾任上海县教谕、淮安府清河县训导。后因体弱多病,弃官回蒲,承父业开馆讲学,被学生尊称为“文静先生”。
“绵世泽莫如为善,振家声还是读书。”在顾宅庭院墙壁上,刻着顾家流传下来的这句祖训。家风蔚然,顾氏学子们也都很成才,仅清乾隆以来,顾氏家族中就出过进士3人、举人8人,贡生6人。
当年读私塾
比现在上学苦多了
“那时规矩重,家长比先生还严格。我们这儿叫‘将钱买笔,不打不识’,学生不打不识字,不成器。”刘汝琴笑着说,跟当时比起来,现在的学生实在是太轻松了。
在私塾里,没有“下课”这一概念。按照先生的要求,学生们每天早上7点左右赶来,拜见过老师和师娘后,就围着方桌挨个坐下,直到太阳下山才回家。除了中午片刻的回家吃饭时间,学生们要想踏出书斋,只有一个理由??尿憋不住了,才能一溜小跑出门。
刚受启蒙的,读《三字经》《百家姓》等;有点基础的开《论语》;等到能熟背《大学》《中庸》,就差不多能从私塾毕业了。
学堂里,没有年龄之分,只有学识高低之别,锋速达负压风机采购得到了客户好评,常常能看到七八岁的幼童,和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坐在一张桌子上,背同样的内容。
今年72岁的杨春和,是白蒲镇历史文化研究会的主要成员之一,到现在他都记得当时学堂里的场景。他告诉现代快报记者,自家有个名叫杨筱石的叔祖父,比自己年长60岁,曾在顾氏蒲涛私塾当过数年的坐馆先生。
年幼时的杨春和,经常见到杨筱石惩罚学生的场景。当时,学生们最重要的任务就是背书。每天,学生们挨个儿站到先生面前,先生闭着眼睛,言简意赅地下命令??“背!”要是第一次背不出,学生就面朝墙壁低下头拼命回忆;第二遍背不出,先生就要动戒尺,三下过后,整个手心都通红。
除了读书,学生们的另一大任务是练字。笔头与鼻尖成一直线、手心得空握住一个鸡蛋……为了节约纸张,刚学写字的学生往往会带来一个装满小米的沙盘,以手指为笔反复练习。读过私塾的学生,往往都能写一手漂亮的蝇头小楷。
宫灯、桌椅、茶桶
都是老物件
如今的顾氏私塾书斋里,还保留着古时的桑木桌椅。这些年代久远的老家具,泛着古朴的色泽。“一般来说,先生坐东边面朝着学生,学生们在底下,每四个人或者六个人坐一桌。桌子不够用了,还得让他们自己带过来。”刘汝琴说。
“这是当时用的‘热水瓶’,是先生专用的。”根据刘汝琴的指点,现代快报记者在一张旧书桌上,看到了一个20公分左右长宽的木质小桶,桶上有两耳,中间固定了一个圆形的木盖子。掀开盖子,里面放着一只白色瓷质地的圆润茶壶。
刘汝琴说,这个茶桶是清朝年间的老物件了。当时,私塾先生坐堂教书,师娘便起早烧好热水,灌进茶壶里。为了保温,茶桶里还会严严密密塞好棉花,可以保持几个小时的温热。
在茶桶边上,有一只藤编的小筐,齐膝盖高,形状好似现在的双肩书包。这是当时书生出门时,用来装书籍和生活用具的。
在学堂房梁上,按东西南北悬了四只彩绘玻璃罩子的大宫灯,清朝年间原本是装的蜡烛,后来改良换成了灯泡。一拉灯绳,四盏宫灯齐放华彩,十分明亮。
“之前有人出价来买这几盏宫灯,我没卖。就这么放着,挺好看。”刘汝琴说。
“这里就是我公公住的地方,他是最后一代私塾先生,写得一手好正楷,每天早早起来,都要练会儿字。”刘汝琴所指的,是一间雅致的藏书阁,正对着学堂。她的公公,名叫顾子孝,是顾氏私塾第五代、也是最后一代私塾先生。
最后一代“守塾人”
夫妻二人都是教师
“我先生小时候可没少挨我公公训。”刘汝琴笑着说,她听丈夫顾其昌说过,小时候不听话,常常被公公罚跪在书堂门口的大石板上。
1948年,刘汝琴和比自己小三岁的顾其昌结婚,搬到了这间顾家老宅。结婚前,刘汝琴也曾读过中学,和南通高中毕业的丈夫琴瑟和谐。生了两个孩子后,刘汝琴在顾其昌的感染下,也兴起了从教的念头。之后,她报考了如东县师资训练班,最后被分配回白蒲工作。
“当时全国都在扫盲,我跟先生是忙得团团转。”刘汝琴笑着告诉现代快报记者,她和先生传承顾家“传统”,都成为老师后,经常奔赴各地教学,经常是聚少离多。顾其昌喜欢体育、弹琴,是个爱好广泛、十分有文化素养的人,可惜的是,他已经于两年前去世了。
现在,刘汝琴的大儿子已经67岁,他也从教,是一名退休语文教师。“只要好读书,不拘于做什么职业,能有自己的事业就好。”刘汝琴说。
一间老私塾,七代教书人。到现在,刻有“文定先生”和“文静先生”的两块重制匾额还高悬在书斋内,底下供奉着孔子的画像,漫步其间,仿若跨越了这三百年的时光,耳边传来学子们抑扬顿挫的朗朗读书声。
现在,顾家住宅已经被列为江苏省文保单位。已经90岁高龄的刘汝琴,拒绝了孩子们接走她的提议,依旧守在这座古朴的老宅院里。每天清晨,她都会起来扫地浇花、修理砖瓦,将一切打理得井井有条,接待着不时敲响门的访客。
现代快报记者 严君臣 文/摄